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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鸭山大学”?古今专有名词回译的那些事

        近日,神翻译“双鸭山大学”(Sun Yat-sen University)成功地引起了网友注意。事后作者解释只是一个梗。其实,类似的神翻译也曾出现过不少,比如大家熟知的“常凯申”和“诗人昆仑”事件,而这类笑话都是出口转内销后,回译不正确惹的祸。


        回译与汉字专有名词回译

        回译是将A国语言书写的B国文化翻译成B国语言的过程。回译是由中国和外面世界文化交流引起的,许多单词尤其是专有名词都是通过直译、音译、补充、解释等翻译方式形成的外来语,对这些词汇的回译力求源语言与目标语言间的统一与一致。


        按理说,对于以B语言为母语的译者来说,应该比顺译,即将A语言书写的A国文化翻译成B语言更为得心应手。其实不然,对于汉语文化的回译,就潜藏着对译者的考验,它常常无异于一次对自己学识的招供。专有名词的回译是回译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包括人名、地名、书刊文章名、官职头衔名等。


        以汉字专有名词回译为例,我们只看汉语拼音也不能确定确切的汉字是什么,因为同音字很多;更难的是,我们只看拉丁字母并不能确定确切的汉字是什么,古今以来汉语的拼音方案数不胜数,而海外华人的汉字名基本不是汉语拼音,真正翻译到位确实需要仔细研究和查证。比如“苏”字,大陆和台湾是Su,香港是So,澳门是Su,新加坡是Soh,马来西亚则有Soh、Saw 、Soo三种。这就让翻译者了解多种汉语的拼音方案,特别是上世纪前半世纪通用的威妥玛——翟理斯式。该拼音也称“ 韦氏拼音”,是由英国人威妥玛于1867年在《语言自迩集》中制定,翟理斯于1892年在《华英字典》中确立,被当时普遍用来拼写中国的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可见《澎湃新闻•翻书党》2017年4月28日《20世纪上半叶最有名的汉英字典,收录了12种方言的读音》一文)。


        更有甚者,姓名是基于方言音的转写,Sun Yat-sen就是“孙逸仙”三字的粤语读音。马来西亚华人没有固定的拼音,都是根据自己的母语读音来拼写,比如“陈”字就有Tan和Chan等读音。对方可以根据姓氏读音判断他的祖籍地,读Tan的一般是闽裔,读Chan的一般是粤裔。还有一种情况,姓名中夹有外文名, 比如影视大王邵逸夫的英文名是Run Run Shaw ,是来自于本名邵仁楞的国语音。未来的学者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恐怕无法将Run Run Shaw和邵逸夫对上号。


        近代以来,一些外国汉学家由于喜欢中国文化,又往往起有中文名字,这更加增加了专有名词的回译难度。《华英字典》作者Herbert Allen Giles的汉名是“翟理斯”;而他的搭档Edward Harper Parker就没这么好运,好多人将他译作“帕克”,遗忘了他的汉名“庄延龄”。


        当代知名的回译门事件

        在2008年10月出版的《中俄国界东段学术史研究:中国、俄国、西方学者视野中的中俄国界东段问题》一书中,某知名大学历史系教师将Chiang Kai-shek 译为“ 常凯申”,成为中国名校制造的又一起学术笑料。


        原来Chiang 为“ 蒋”的威妥玛拼音,对应的汉语拼音为Jiang。新中国制定、推行汉语拼音之后,国内不再使用威妥玛拼音,但至今威氏拼音法仍在西方学术界较为流行。这里另外个坑是Kaishek为“介石”的粤语拼音,而不是根据普通话读音的拼写。Chiang Kai- shek其实就是“蒋介石”三字夹着粤语音的威妥玛拼音写法,而当事人不懂威妥玛拼音,把方言音直接对接到普通话拼音,对照现代汉语拼音的相似音节翻译,结果闹出了笑话,蒋介石因此被人称作“常公”。


        除此之外,此书还将费正清、林同济、夏济安等学术名人误译为“费尔班德”、“林T.C”、“赫萨”等洋味十足的陌生名字。


        从现实情况来看,在相当范围内,威妥玛拼音仍然是不容忽视的客观存在,一些涉及到我国重要史实并且载入重要史料文献之中的本国知名人士姓名的英文拼写方式依然沿用威妥玛拼音。除了上面提到的蒋介石之外,众所周知的另一知名人士就是孙中山。无独有偶,他的姓名也有神翻译存在。孙中山曾当过医生,因此又被做孙逸仙医生(Dr. Sun Yat-sen),结果被神翻译为商雅森博士。在“常凯申”事件之前,国内还曝出过Sun Tzu(孙子)变成了“桑卒”,Lao Tzu(老子)变成了“劳祖”的事件。这都是不知道威妥玛拼音“子”字的拼音Tzu造成的。按照威妥玛拼音的写法,“子”“字”等汉字都是被拼成Tzu的。


        宋子文被西方人称作T. V. Soong,那是他姓名威妥玛拼音 Tsu-ven Soong的简写。如有学术界人士对此缺乏了解,会不会一鸣惊人翻译出一个“宋电视”来?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毛泽东的词作《念奴娇•昆仑》脍炙人口,不过,当它由德文被一名副教授内销译成汉语后,作者竟成了“诗人昆仑”。“门修斯”是吉登斯的《民族——国家与暴力》一书译本中孟子(Mencius)的不规范译名,因译名极不规范且广为人知,所以,“门修斯”就成了一个典故,专门用来指代错误的译名。


        古代地名的回译

        近现代的人名地名需要回译,古代的人名地名同样也是如此。 我国东南沿海的城市,早在大航海时期就和西洋人有所接触,留下了很多外文名。比如知名的有Liampo为宁波,Canton为广州, Amoy是厦门。先说较容易理解的后两者,Canton是来自早期西方人用“广东”指代广东省城广州的习惯,Amoy是用了当地闽南语的读音。Liampo来源就相对复杂了,和城市的本名相差有点大。 


        Liampo其实是Niampo的转写,Niampo之名应该出现在1554年。 当年,意大利人拉穆西奥编辑出版了《航海与旅行丛书》,该书的地图中,Niampo被标在中国东海岸的陆地内侧,指的便是宁波城。Niampo应该是欧洲对宁波城的最早音译,而Liampo则还没出现在地图中,故这一地名的出现亦早于Liampo。“波”对应的po没有问题(相当于威妥玛拼音的po,普通话的bo);而 “宁”在近代官话中读nieng,看上去却有很大的问题。根据汉语韵尾合并的规律,m →n →ng。当时的官话已经完成了m并入 n的过程;而宁波话还处于m 、n 、ng三分的格局,ng是不会变成m的。所以,无论官话还是本地话,nieng都不可能读成niam(或接近的niem)。


        但是,我们注意到一个关键史实的话,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理解。一般来说,西洋人对汉字转写,或是发明拼音,是为了方便自己读汉字,并不一定要与实际字音一致。意大利人利玛窦是第一个用拉丁字母拼写汉字读音的西洋人。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他在北京出版了《西字奇迹》,用自己发明的拼音对汉字进行注音。语言学家罗常培发现,由于意大利语、葡萄牙语、法语等罗曼语族文字,都是没有把ng作为鼻音的,不过法文 m在韵母后变成鼻化元音,利玛窦便用它来表示ng,跟m本来的音值没有丝毫关系。后来,改良利玛窦方案的金尼阁,在他的《西儒耳目资》里面也是用m来代替ng。

   

        这便是拉穆西奥将“宁”字韵尾ng变成m的原因。那么,声母n如何变成l的呢?Niampo变成Liampo,是由葡萄牙人带来的。嘉靖十九年( 1540年)左右,宁波辖下的双屿葡萄牙居留地逐渐形成。葡萄牙人占据双屿之后,把舟山群岛以及对岸的宁波沿海伸入海中的地带称为Liampo。此词应是从Niampo的音转,因为葡萄牙人先接触闽南人,而闽南语l、n混,Liampo便是闽南语的宁波音读。这便是“宁波”被拼成Liampo的曲折过程。现在,知道Liampo是宁波的大部分人,基本是通过西洋古地图位置判断出来。历史上,要是Liampo只出现在西洋纯文字书籍中,没有地图作为辅助工具,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恐怕会被翻译成为战国名将“廉颇”了。


        这个积非成是的地名,在欧洲流传了一百多年;明末清初时期,被卫匡国纠正了。他的《中国新地图集》(又称《中国新图志》)是早期欧洲人所绘制的中国地图当中质量最好、影响最大的一本中国分省地图集。卫匡国根据官话时音为各地注音,在地图中修正了相当部分的错误地名。对于宁波的介绍,他是先从Liampo这个早期葡萄牙人口中的词汇说起,并敏锐地指出,它与城市的本名有点出入;在他的笔下,宁波被赋予了Ningpo这一拉丁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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